赘言
作为日耳曼学者，一直以来很遗憾的一件事情就是，有太多太多德语的重要著作没有被翻译成中文。为了稍微弥补一下这个缺憾，也算略微尽一点德语学者的义务，我决定今年利用自己的专栏，来做一个“德语文化经典名著”的“尝鲜版”，从那些尚未被译成中文的德语文史哲方面的经典著作中，节选出一些段落，首译成中文，奉献给广大的中文读者。虽然天生鲁钝，但坚信凭借着认真的翻译，可以让国内更聪明的读者与更天才的研究者有机会接触到那些他们因为语言限制而无法领略的美好。另外，一人计短，在此也向广大的读者征询意见，问问大家，希望看到哪本德文经典文史哲著作的章节，我必定设法将它翻译出来。谢谢！
梁锡江
2018年4月于上海
今天我们要介绍的这位诗人出生于1876年，他的故乡是意大利的的里雅斯特，不过当时该地尚归属奥匈帝国，是奥匈帝国的最大港口，因此他从小就接受了德语和意大利语的双语教育。他的父亲是施瓦本商人，母亲则来自西里西亚。他中学毕业后跟随父母来到了维也纳，后到处流浪，先后去过那不勒斯、柏林、巴黎、佛罗伦萨等地，1903年曾在巴黎学习现代画。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从事艺术评论工作。1921-1926年侨居希腊。后曾去英国、瑞典、荷兰、法国讲学。为柏林大学名誉博士、国际笔会德国中心副主席。1928年成为普鲁士艺术科学院院士。1931年再次前往希腊，翌年因患肺病去瑞士等地疗养，最后因中风在1934年死于黑森林地区的圣布拉辛。他就是德国表现主义代表诗人多伊布勒（Theodor Däubler）。
Theodor Däubler
© http://www.lehrer.uni-karlsruhe.de
多伊布勒的诗作主要歌颂古希腊神话世界以及地中海的美丽风光。1910年发表的叙事史诗《北极光》（Das Nordlicht）是其代表作，最初在佛罗伦萨发表，被称为“佛罗伦萨版”，经过改写后于1921年在日内瓦重新发表，称为“日内瓦版”，1922-1930年间又产生了第三个版本，称为“雅典版”，可惜最终未能完成。诗作篇幅浩大，有三万多行，没有特别连贯的情节，主要叙述主人公经历的无数变迁。诗作第一部描写了主人公与热爱的女子在威尼斯、佛罗伦萨、罗马等意大利城市的经历，第二部则把东方的、旧约的思想与西方思想融合在一起，构成代表永恒的创造与永恒的毁灭的火山口。其基本思想就是“恒星太阳”乃是能够拯救人类的“精神”，而北极光则是人类自我拯救的“气象信号”。作品极具表现主义的激情，一经发表就收到当时表现主义艺术家们的推崇。甚至德国政治思想家卡尔-施密特在年轻时代也十分推崇这本书，并在1916年撰写了专著《论〈北极光〉》，并将多伊布勒称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德国诗人”。原因据说是施密特从多伊布勒身上找到了两样有用的东西，一是神话概念，施密特用来讽喻现实，表达自己在后启蒙时代的陌生感；二是语言，在施密特看来，“有了多伊布勒，德语才成为一种十分奇妙的表达工具”。通过多伊布勒的语言，施密特则发现了精神的拯救力量。多伊布勒所描写的北极光乃是施密特一生都在努力把握的一个重要意象。
下面我们就来看看该长诗的佛罗伦萨版的序章部分《众恒星与众行星》，中文译文由我的学生钟皓楠试译：
Das Nordlicht
那些就是众恒星与众行星，
它们是世上尊贵的创生者，
是神圣庙堂里爱之灯盏
神圣的心灵，让它们变得炽旺。
它们本是爱，却深藏为力量，
那光如同呼唤，绷紧原初的强力
像一道生命的巨浪袭向万物，
光之所及，都为白昼痴迷！
一道爱的纽带维系着自然；
从天穹之门槛到火焰之星辰，
整个世界，都将黑暗中安眠，
都渴望体内有同样的细胞核。
恒星的爱意照彻了夜晚，
烈焰和幸福令行星充满生机，
僵滞之物销蚀于一道火焰，
从海上吹来一阵爱之风。
生命也被顷刻点燃，就在
自己的力量像星辰燃烧之处，
当世界在造物中探究自己，
痛苦便知道，它源自幸福。
因此地球必将愉悦地生下我们，
我们的存在也被白昼焊就，
但愿群星能教导我们原因
并说，爱的纽带永不断裂。
眼看生活夺走了我们的青春
衰老与死亡令我们恐惧，
因此我们愿意相信开端的存在
并信奉某个永恒的原初戒律。
但安宁仅仅是它安宁的生活，
展现不同的面貌，实则千篇一律；
就连鬼魂的震颤也已经完满，
是的，自然界的一切，在言语中缄默！
（钟皓楠 译）
专栏作者
梁锡江，上海外国语大学德语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德国语言学史，德国科技史，德国浪漫主义，奥地利20世纪文学。主要译作有《道德的谱系》、《缓慢的归乡》、《骂观众》等。
